往事并不如烟
范公子
上周学校组织了阶段性考试，有个学生和我说，放学后要来问几道题目。趁他还没来，我先去找夏老师聊会儿天。也不知夏老师从哪个办公室弄来了一点花生米，我们以水代酒，边喝边聊。
不知怎么地，我们聊到了八十年代的伤痕文学。夏老师讲了一个故事：那个时候，有个运动，叫“评《水浒》，批宋江”。几个小朋友在路上边走边讨论，一致认为梁山领袖要是李逵就好了，肯定不会招安。
恰好一个人经过，这个人名叫丁小冬，读过水浒，这在当时算是个文化人。听了小家伙的谈话，对他们嗤之以鼻，“你们这些小把戏，懂个屁。”
他太小看小家伙们的能量了，他们向学校革委会举报了丁小冬的反动言行。学校革委会联合大队革委会召开群众大会，批斗丁小冬。
丁小冬的具体罪行有两个：第一，侮辱红小兵小将，骂红小兵是“小蚂蚁”，可能小孩子听不懂啥叫“小把戏”；第二，破坏“评水浒，批宋江”的政治运动，对伟大领袖心怀不满。
这个可怜的家伙成了现行反革命，为自己随口的一句话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这时，和我们一起聊天的陈老师讲了另一个故事：刚参加工作时，有一个同事老王，下身瘫痪，每天坐在轮椅上给学生上课，其他同事把老王的经历告诉了陈老师。
这段经历简直不可思议，事情发生六十年代中期，年轻的王老师在学校教政治课，其实他并不是学政治的，那个时候许多政治老师并不是学政治专业的。
为了给学生解释什么是“一分为二”，他带了一根油条到课堂。讲到“事物都是一分为二”，他拿出了那根油条，竖着撕成两半。这时，一个学生站起来质疑，伟大领袖是不是也要一分为二。
王老师愣住了，如果回答“不是”，那么自己打了自己耳光；如果回答“是”，就成了“恶毒攻击伟大领袖”。那时，有人因为“恶攻”罪，被判了极刑。
就在王老师不知该如何回答时，场面开始失控了，有人冲上来殴打他，王老师只能拚命抵抗，但动手的学生越来越多。不知过了多久，当学生们散去时，王老师试图从地上爬起来，但一次又一次失败了。
我问陈老师，为什么学生们不给王老师辩解的机会？陈老师笑了，要是能够辩解，这样的事还会发生吗？
听完他们的故事，我回到四楼办公室。等了大半个小时，那个学生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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