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径花摇翠
苏安良
默契可以破晓心语，懂得可以聆听心声，温暖可以消溶冰川，力量可以赶走阴霾。温情可以让人与人之间搭起善意的桥梁，温暖可以让人看到世界的妩媚和美好。有阳光，就有温暖，所有的忧伤大自然都会为你默默地释然。教育是全民族范畴的大事，1985年5月，中央发出《关于教育体制改革的决定》，吹响了我国教育改革的号角。这份文件明确指出“大规模地准备新的能够坚持社会主义方向的各级各类合格人才”，坚持教育按照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的要求，推动教育事业在新的历史起点上科学发展。面向现代化是三个面向中的核心，教育要面向现代化，决定了教育必须面向世界、面向未来。不忘本来、吸收外来、面向未来，为更好构筑中国精神、中国价值、中国力量而服务。教育要发展必须依靠教师。八十年代末期，人们对教育越来越重视，然而对教育的重视并不等于对教师重视。特别在落后的山村，教师的臭老九名声依然响当当。社会歧视教育，本质上是封建思想在一部人心里根深蒂固，封建余毒尚未完全消除。随着国家大刀阔斧改革，教育如雨后春笋，一天一天走向正轨，蓬勃发展起来。教育的不均衡也由此而产生，重视教育的地方，教育优先发展起来，淡漠教育的地方，教育艰辛缓慢前行。丹江发源于秦岭峡谷，南北两边山峦叠嶂，东西走向一马平川，一路汇聚角角落落、沟沟坎坎、壑壑岔岔的溪水，浩浩荡荡流入长江。十几年前全县人民义务在距县城中心3公里的西北部二龙山建成水库，用于防洪、发电、灌溉、饮水。事物总是一分为二的，有利就有害。水库截断了黑龙口区八乡两镇人进县城的平川大道，从此与县城隔山隔水，向东进城要翻山越岭，向西去省城要翻越秦岭，黑龙口就这样被包围在四面大山之间，被称为商县西部盆地。交通不便，经济落后，信息闭塞，黑龙口孩子进城读书的少，十几所初中和一所完中，学校学生爆满。各级政府督查也就相对频繁，五姊妹山中学自然成了检查重点。新校长审时度势，敢抓敢管，对学校各项工作及时调整，以教学工作为首，学风逐渐浓厚。学校在团结拼搏中前进，也伴随各种矛盾犬牙交错的发生。任何事物只要打破原有的平衡与习惯，总会引起一部人长久的不适应，或反抗，或消极应对。相反，任何你不适应的事物，只要一直存在，你必须去适应它，否则，你就会被时间和现实剥离。没有一声鸟鸣的日子是空洞无物的日子。有些砂砾会在风月沐浴下、在烈日的炙烤中、在血泪的包裹里变成珍珠，轻浮变成深沉，空洞变为充实。走过沧桑，走过风月，每一种遭遇，都会沉淀出美丽的风景，让你一生享受不尽。彧玮的代课风波渐渐平静下来。他几次主动走近那几个怨恨他的老师，以期冰释前嫌，但还是被拒之千里。彧玮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循规蹈矩，坦荡如砥，面对欺辱，风骨凛冽，良心安然。四月的秦岭山脉，家家户户门前桃花盛开，山坡沟洼里一片又一片白色的樱桃花，远远看去就像洁白的雪山。时间无声无息地滑过梦想，滑过悲伤。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前，校园里一片寂静。在校安家的几个老教师结伴去凉水泉沟赏花。几个家远的年轻老师骑着自行车去二龙山水库钓鱼。彧玮坐在办公室看着张洁的《沉重的翅膀》，书中描述的改革，引起了他内心的共鸣。他掩卷遐思，眉锋紧蹙，落后的秦巴山脉更应加快改革开放的步伐，发展工业，搞活经济，脱贫致富。彧玮看着桌上丑陋的煤油灯，不由长长叹了一声。1913年，米兰尔就发明了功率大、寿命长、效率高的充气钨丝灯泡。一些发达的国家早已普遍使用电来照明，我国经济落后，电力发展缓慢，广大偏远山区的地方，普遍使用煤油灯，有的地方甚至连煤油灯都使用不起，靠松树节疤聚集的松油照明。彧玮出得门来，阳光熏暖，花香沁人。突然一片杂乱的声音从校园后排传来，他穿过花坛，疾步走向后排。几个未回家的学生，站在钱老师房前踮起脚看着屋里，屋内钱老师的爱人和几个老师正在抢救钱老师。彧玮拨开学生，进入屋内。贺老师告诉彧玮，钱老师腹痛、腹胀、恶心、呕吐，刚才昏迷过去啦，这会儿才被救醒。钱老师疼得嘴唇发紫、脸色蜡黄、肚子鼓胀。钱老师的爱人说，他说饿了，我就给他拿了几块包谷馍，谁知道他吃了就喊肚子疼。钱老师的爱人是本本分分的农民，别人看不起老师，他却十分喜爱钱老师，山村的土地少，每天地里活干完，她就到学校给钱老师做饭吃。彧玮看着钱老师的病情，把贺老师叫到旁边，说，病的不轻，我把他立即送往县医院。贺老师点头表示支持。彧玮背着钱老师出了门。钱老师爱人追在后面，说，彧玮到镇卫生院吧。彧玮回答道，嫂子，病情不轻，不敢耽误，还是去县城医院。说完，他加快了步子，向车路走去。到了县医院急诊室，医生告诉彧玮，真险，迟来半小时就有生命危险，钱老师患了急性肠梗阻。医生说钱老师有腹腔感染病史，暴饮暴食之后，诱发肠内容物通过受限，出现腹膜炎，需要紧急进行手术，解除梗阻。半个月后钱老师出院了，他提着一瓶秦川大曲酒、一包瓜子、一袋麻花，叫了几个爱喝酒的年轻人，向彧玮房子走去。进门后，钱老师连声对彧玮说着感谢话，让彧玮不要再计较过去，并说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俩。八十年代虽然工资很低，但职工干部生病住院费用全额报销，就连在卫生院看病花的钱也报销。也许，困难时期人们的生命力强，也不大喜欢吃药。晚上，钱老师又到了彧玮办公室，送给他一瓶药酒。土红色的陶瓷酒瓶上，镶嵌着一双腾空欲飞的天使羽翼，彧玮越看越好看。他看够了，双手递给钱老师，说，这是药酒，你喝着养病吧。钱老师说，医生给开了好几瓶哩，并说，这是补酒，你拿回去让你妈养养身体。看着钱老师真诚的眼神，再不收下反而有些不近人情，彧玮笑着把酒放在桌子上！钱老师看着彧玮收了酒，很是欣慰。钱老师想起以前他对彧玮的态度，不由得感到内疚。他知道个别老师攻击彧玮的原因，一是彧玮一直是伙食管理员，大家似乎忘了他是大学生，心里产生了一种鄙视感；二是彧玮家穷，教师内部的势利十分严重，这种势利远远恶于社会对教师的歧视。钱老师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其实，新校长多次劝他要改变对彧玮的态度，可他实在是抹不开面子。新校长曾语重心长的告诉他，老校长很重视彧玮，即使管理伙食，也是对年轻人能力的培养，学校民办老师和临聘教师过半，正规老师奇缺，必须让年轻老师早日适应教学工作，承担重担。钱老师不仅扭转了自己对彧玮的看法，也积极的做工作，要大家支持彧玮工作。天渐渐变暖，校园渐渐葱茏，杏花落了，桃花又开，牡丹、樱花、梨花、海棠、紫荆花，花苞鼓胀，次第开放，色泽艳丽，玉笑珠香，风光旖旎。午饭过后，彧玮坐在办公室备教案，听到几个学生喊，报告！他答应道，进来！三二班来了几个学生问物理，他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给学生回答。石仙告诉过他，不是你带的班，不是你上的课，尽力不要惹手。石仙说，你若对别人带课的学生答疑解惑，一旦让学生的带课老师知道后，会造成很大麻烦。轻则会引起谩骂，重则那老师故意停课，给学校领导出难题，也会对问过你问题的学生冷漠起来，反而对学生继续学习不利。石仙说的话绝不是随意杜撰，除了一些老教师告诉石仙以外，石仙也是因此事被人骂过、恨过，甚至于被质问过。彧玮想着石仙的话，心发慌，耳根发热，赶快让学生压低声音。房子上面相互连通，只隔着薄薄的芦苇席，稍微声大些，周围五六个房子的人都能听到。彧玮起身将房门扣紧，拿起一张白纸，给学生写到，我是你们的政治老师，你们应该问你们的物理老师。学生面面相觑，准备离开房子。这时，一个男生悄悄地对彧玮说，原来的仲汕老师讲课细腻，对每个问题都回答的很细致，现在的老师讲课只是照本宣科，我们问题越来越多，中考复习举步维艰。彧玮一边暗示学生声音再低些，一边拿起学生的问题。他让几个学生尽力靠近些，尽可能让声音传不出房子。他先解释1.7cm和1.70cm的区别。他压低声音，边说边写道：一是有效数位不同，1.7cm是两位有效数字，1.70cm是三位有效数字；二是准确值不同，1.7cm中1是准确值，1.70cm中1和7是准确值；三是估计值不同，1.7cm中7是估计值，1.70cm中0是估计值；四是最小刻度即分度值不同，1.7cm分度值是1cm,1.70cm分度值是1mm；五是精确程度不同，1.70cm比1.7cm精确度高。学生不断地给他点头，一是表示感谢，二是表示听懂啦！他一连给学生回答了十几个问题，感到十分轻松愉快，这是他第一次对学生回答物理问题，他的确喜欢自己的物理专业。学生把他写在纸上的讲解当做宝贝，夹在书中彼此欣赏着。这时，咚咚敲门声响起。彧玮反倒很镇静，他拿起自己上课的政治教本放在桌前，示意身后的一个女生打开房门。理化组长佶龚走了进来。佶龚是这些学生的化学老师，学生们很喜爱他，齐声喊，老师好。学生给他俩鞠躬点头，说，老师，再见！然后满意地向教室走去。佶龚三十来岁，毕业于县师范化学班，是学校的骨干老师，工作十几年来一直担任初三化学课，上级组织已考察准备提拔他为学校领导。他待人和善，脸上时常挂着笑容，喜欢抽烟，不喜欢喝酒。彧玮打开抽屉取出一包金丝猴，细心拆开，双手递给佶龚。佶龚点燃香烟，美滋滋地抽了起来。彧玮上次回家，哥哥递给他一包烟。彧玮说，我不会抽烟呀！哥哥笑着说，这是给人拉东西，人家送的，这种烟走后门才能买到，你拿上，房子去了爱抽烟的老师，让大家抽。彧玮把烟放在鼻子，嗅了嗅，嘴里喊着，真香呀！哥哥看着彧玮的滑稽像，笑着叮咛他，千万不能学抽烟，你一月几十块钱，不够烟钱。彧玮看着佶龚抽得好香，感到特别舒心。他又取出钱老师送给他的药酒，劝佶龚喝，佶龚急忙摆着手，表示不喝酒。彧玮说，这酒不辣，你尝尝。佶龚接过酒，看了看酒色，感到很绵醇，便喝了一口，辣味呛得他喘不过气来。佶龚站起身，拍着彧玮的肩膀，说，明天第二节在初三一班听王谦的物理课，明晚7点评课。彧玮说，我在政史组呀！佶龚笑着说，校长让我特意通知你，别忘了哎！彧玮一直不敢冒然进教室听别人的课，害怕引起反感。他一直想听听初二、初三几个物理老师的课，毕竟是自己的专业课，兴趣很浓！第一节课下后，他和石仙、峰泰、泉辇一起去听课，进了教室，校长和教导主任及理化组全体老师早已坐在教室里。王谦是正牌大学师范毕业生，工作十多年，喜欢社交。预备铃声响起，学生开始唱歌，他探着头看了一眼教室听课的老师，吐了吐舌头，似乎有些紧张感。随着急促的上课铃声响起，教室歌声嘎然而止，他踏上讲台。他说，同学们这一节我们开始复习声学，声学是初中物理一个独立的章节，内容比较简单，中考分值低。他讲完理论后，让大家提问，相互讨论。课堂互动性比率及互动性效果是衡量一节课成功的标准之一，目的在于提倡学生参与课堂教学，培养学生独立思考的能力。一个叫筱雨的学生举手问，老师，我听你一会儿说“声”，一会儿说“声音”，“声”和“声音”一样吗？王谦不假思索告诉筱雨，没啥区别，一个意思！筱雨说，谢谢老师，然后坐了下来。教室的议论声嗡嗡的变大了。一个叫溪颖的女孩举起手，扑闪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说，老师，“声”和“声音”不一样吧，但我也说不出哪里不一样。王谦背着手，走到她面前，笑着让她坐下，说，声是声音的简称。家室又一次嗡嗡起来，但没有人再举手问这个问题了。校长侧过头，问给初二带物理的老师，一样吗？那老师笑着说，肯定一样。教导主任从学生的议论声中感到学生对此问题有疑义。彧玮想起来帮助学生回答，石仙拉了一下他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出风头。他也意识到这样会使王老师尴尬，于是，他会意的给石仙点了点头。可是彧玮和石仙这一细微举动定格在校长眼里。校长站起来说，大家再讨论一下筱雨同学提的问题，把知识融会贯通。校长建议听课的老师也可以参与讨论。校长说完，点名让彧玮先谈自己的看法。彧玮这下骑虎难下，他没有物理教学经验，对教材几乎没有挖掘过，只能凭自己对知识的理解，谈些看法。彧玮清了清嗓子，不慌不忙地说，物体只要振动就会产生“声”，但产生的“声”并非人都能听见，“声音”专指人能感知的“声”，“声音”也称做可闻声，不可闻声如超声波和次声波。彧玮刚解释完，学生便鼓掌称赞。校长又站起来说，王老师采用讨论法教学效果很好，科学不分国界，学习更应不拘一格，互帮互学、共同提高。校长的话，引起师生共鸣，课堂又一次进入教学高潮！王谦激情满怀地系统总结了声学的知识体系、中考题型。下课还有二分钟，王谦再次问大家还有疑问吗？王荔举起手问，老师，您说声音“高低”和声音“大小”到底区别在哪里？我反复思考也弄不清。王谦这下的确有些慌神，他想说，高低就是大小，大小就是高低，这样说行吗？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王谦站在讲台中央，宣布，下课。学生齐声喊，老师再见！作者简介
苏安良，陕西商州区人，中学高级教师，在《中学物理教学参考》《数理化学习》等核心杂志发表教学论文400余篇，百余篇被知网全文录用。2020年2月始开始文学写作，在《文化艺术报》《秦川》《商洛作家》等省内外刊物及平台发表诗歌、散文80余首（篇），十万字中篇小说即将付梓。《秦川》杂志签约作家。秦川文化持续关注，更多精彩资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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