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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川文化】签约作家袁炳纲/说说年的吃

袁炳纲作品欣赏
说说年的吃
袁炳纲
流年似水,倏忽之间,新的一个年又来了。年是什么?年是吃,是红吃海吃,是无节无制的吃,是吃了睡,睡起来接着又吃的吃,是嘴角流油,肚子打嗝儿的吃,是极其奢侈奢靡铺张浪费的吃,可以吃得昏天黑地一塌糊涂,还可以吃得找不着北!不错,国人的年真的是吃出来的,理应吃出点诗情画意,理应是一段时间集中的吃,天天吃,凡事皆与吃息息相关,不离不弃。传说最早人类的年,是一种凶猛贪婪贪吃的怪兽,每到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寒冬腊月,野外觅寻不到食物,牠饿饥得忍耐不住,便跑出洞穴,下得山来,噬食牲口猪羊,甚至人。屡屡频频使人间横遭厄运,生灵涂炭。实在逼迫得人法儿他妈死了法儿没法儿了,为了生存下去,便在大雪纷纷扬扬的当口,忍痛割爱宰杀牛马猪羊,将肉摆放在村口路旁,以便喂饱这种怪兽,使其不再因饥渴残害蹂躏无辜。随着时间的推移伸延,不知是贪吃的年因吃得过饱撑死了,还是被人手举利器刀砍斧剁了,这种怪兽渐渐销声匿迹了,可为年杀宰牲口的习俗流传下来了。习俗有时真像从一面陡坡顶上掀揭下来的一个咕噜噜翻滚的硕大碌碡,怎么挡拦都不住。因为它没有刹车,没有方向,有的只是惯性,只是冲击力,只是加速度。宰杀奉敬给年的肉什么的,不能扔了撂了,怪可惜的,怕遭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变演成让人吃人喝了。真像我村一个真实的笑话。一位非常朴实的老农民,一辈子因手头紧涩,从未过过生日,那年经济稍微好转,几个女婿搭伙买了个蛋糕,执意给老岳父过个人生第一个生日。缘于一生之首,缘于乡穷壤僻,这个生日也是照猫画虎,摸着石头过河,胡球八搭哄弄有一搭没一搭的。因为真正西方来的切割蛋糕,佩戴寿冠谁都没有亲眼见过,亲自参加过,仅在电视上看了那么可怜的几个片段。一切都是陌生的,没有派对,没有拆开打开包装蛋糕的多彩硬纸圆盒,没有插点各色可食用的蜡烛,没用塑料刀叉割切,没有唱祝您生日快乐,连包装的红丝带也没解开,原封不动给老人留着。客走主安后,从来没吃没见过蛋糕的老两口,想开了洋荤,吃见世面,可解开打着蝴蝶状的红丝带,三鼓捣五掰扯,盒子上面没能打开,下面却丢掉了底,大蛋糕的白色奶油涂抹了四只带着厚茧褶皱的手,啪的一声,掉在了土窑洞的土脚地,弄了个墩屁股伤脸,仰面八叉。人明显吃不成了。那只家养名叫吱吱的土狗瞥见急了,一顿狼吞虎咽后,又伸出长长的红舌头,哧拉哧拉舔光溜净,一丁半点儿不剩。惹逗得二老又气又笑,逢人便讲他两个真是乡棒(乡巴佬)。故事在小山村传播得很快,途中不断有人加醋添盐,变成了老两口没吃,让邻居那个小名也叫吱吱的半老头咥了个美哉快哉!故事虽有笑有趣,但说明年变了,真的变了,变成了大鱼大肉,变成了牌九麻将,变成了网巴逛悠,夜以继日,变成了走亲访友,礼品五花八门,变成了焰火炮仗,噼里啪啦烟雾弥漫升腾,变成了灶王爷上天言好事,下凡降吉祥,秦琼敬德举鞭挥锏站立门两旁,豹眼圆睁呈威风彰显狰狞,还变成了红对联红灯笼等等的等等。但万变不离其宗,那就是吃,是咥,是美美的吃,是好好的咥,年变得具有很强的魅力和诱惑力,娃们想穿新衣,大人说:等过年;想解馋,又说:等过年;想玩想乐,还说:过年时你们放开尽情尽劲美美玩……弄啥好,过年好,吃白馍,砸核桃,锅里煮头黑唠唠,……年的好处裨益太多太多,有了歌谣民谣,魅力诱惑力神奇神妙,男女老少都期望过年,吃那油肥肉满的佳肴美馔……那应该是很早的一个过年了,因为年吉利吉祥,什么吃的都较平日停当方便妥贴,村上一人将父亲的三周年祭日也移至过年时的正月初三。那天,风和日丽,暖意融融,我在街道逛悠转哉,一阵吧嗒吧嗒急促脚步声响起,马上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半拉小伙跑来,大声野气问:“你村的年在哪家呢?。”“什么?你寻年?”“是,我寻三年哩!你们村上今日谁过三年?”我忽地明白了,他打听到村上谁家过三年,跑来讨生活,借灯纳底子过年来了。毕竟,在那个非常的场合,对这些可怜弱智上门乞讨的叫化子,人们是会尽力赏赐菜饭的,弄成也一样嘴角流油肚饱肠圆。毕竟是困难时月呀!怎样过年,怎样承传又一个年的吃了,大家都在谈论议论并殚精竭虑准备着,街道上所有人都为年奔波忙碌着,毕竟好多人家的年都是肥肥的呀,可以说膘肥肉满,也可说膘一层肉一层,肥得掉肉流油了!又要开吃了,讲两个特别能吃的故事吧:是很早些年的事,一个叫人心惊,一个令人肉颤。那时用如今的话说,人的肚子是空着的。这个空着的指的是胸腔肚胃里没有积攒聚缀丁点板油,也没有包裹在胃表面花包网格一样的缠裹油和挂牵在大肠小肠上疙瘩絮絮时宽时窄时有时无的挂肠油。成日半饥不饱,肚子常咕咕咕的叫,只有饭没有菜,油更少得可怜,一口人一年分到盛油罐罐的菜籽油恓惶得只有八两到一斤二两。这点油,要吃365天一年,算一下每天能划分多少,比现在人一年吃的胡椒粉都少。平日里的调味品只有干辣椒面和盐巴,许多辣椒是在自留地一角隅加塞种的,红了皮的摘下来用线针一穿挂在窑门前,晾晒干了后用夹窝(石臼)砸烂。盐是从商店买的块颗状,一斤几分钱,同样在夹窝砸烂。为了不浪费,砸完辣椒后,还要放一两个杂粮面粉和小麦面粉两搅和做成的蒸馍,加点砸烂碎的盐砸成辣子馍解馋。那时辣子馍的香味,不亚于如今德懋恭的水晶饼。那时家里能用菜籽油泼辣子,基本属于富豪档次级别了。不少穷人家,亦想摆摆富豪的谱儿,也用菜籽油泼辣子,但油少辣面多,泼成的是一疙瘩一疙瘩半生不熟的半成品而已。就这,已是一种奢华奢侈了。难忘的是那时还有一种辣椒面粉,是用深秋下霜后拔了萎凋蔫吧的辣椒树枝上摘下的罢茬辣椒砸的。那辣椒不是红的,而是黄的、白的、黄白的,可以说怎么鼓捣,也挤不出一丁半点儿辣椒油。这种辣椒粉,吃进嘴和好辣椒粉味觉不一样,好的是油辣,这便成了烧辣。那时所谓的菜,是稀里半剩家里来了稀客贵亲才有的,叫下锅菜。那便是切一小撮韭菜,在每家每户专用的一个长把的铁勺里倒入眼泪大一点油,在锅底灶膛下的火上烧熟,加点盐炒一下,盛在那个比酒盅大不了多少的小碟中。为了彰显这顿饭有菜有油泼辣子,这个小碟一分为二,一边油泼辣子,一边下锅菜,一红一青,富态大气。吃饭时,主人有点得意显夸之意将小碟往最显眼的位置一推说:把油泼辣子和下锅菜箸上。门口崖下烂窑里住的二爷老诚,问:中央领导一天吃啥好的呢?是不是下锅菜夹馍!在他的心眼里,下锅菜夹馍是那时最好的饭菜,可以匹敌如今的老潼关肉夹馍和满汉全席。心惊的故事主人公是“三大”伯。“三大”是我村力气饭量个子最大的壮汉。之所以绰号“三大”,缘于他力气、饭量、个头三样比一般人都大。别人背二百多斤的大麻袋,两只手是在麻袋底,托住麻袋两只底角向上挺举背的,他不同,从肩膀顶上背过双手,拽抓住麻袋的两只顶角。甭看这只是上下不同拽抓的姿势,没有足够的力气是绝对不能用他那简单一点的姿势背动的。许多人也那样试过,但都未成功。他饭量也忒大,本来那个耀州老碗就大,可一顿至少吃三老碗,多数四老碗五老碗。那次见他在门口那样吃饭,探亲回家的那个大学生高级工程师惊吓了,直呼:那么多饭你那胃是咋装下的,会不会憋坏憋破。说着,他下意识摸了摸“三大”的肚子,他压根儿想不到里边能装下那么多,真怕爆炸了似的。个头大就不用说了,站到人堆中看大戏,比一般人至少高出半个头。“三大”最能吃的故事是那次出门卖柿子。来到食堂,一碗肉片煮馍六角钱,馍是自己家里带的老伴烙的锅盔。“三大”进来时就带着他那平时吃饭用的比一般老碗大的耀州老碗。他怕食堂的老碗小,掰的馍压瓷实垒高顶也填不饱他那大肚子,还有的是食堂买碗面吃不饱要泡一些自带的锅盔,人家那碗小盛装不下。他背着包着锅盔的包袱进了食堂门,取出自己不寻常的大老碗和一个同样不寻常的锅盔(一般锅盔是口径一尺八有耳的小锅烙的,他这锅盔是口径二尺三无耳的大黑锅烙的)开始掰馍。他掰着使劲压着,用的那力,不小于拉铡把,毕竟食堂是按份收钱的。本来十年九空,碰不到一次犒劳犒劳的机会,好不容易碰上就要压实装满,一顿顶一顿,一勺撸够一碗吃。用当时的话说:恨不得给碗上再添加一个箩圈(老式石磨手摇箩筛的圆形外框)。碗压着掰着,后来又压着垒顶,他本来是想把这个大锅盔掰完的,可后来这碗顶成了圆椎体,实在不能再垒摞了,才有点不甘心地把碗从窗口递给了炉头。炉头煮他这碗馍,肠汁自然多了,大瓢冒起了顶尖,不能抛颠起来翻搅,只好用勺子小心搅动,生怕把馍跌落到瓢外锅台。那时吃煮馍,一般人一大一小,即煮好后往出端时原来掰馍那个老碗便盛不下,要附加一个小碗。可他的这碗煮馍,炉头把两个老碗盛满了,大瓢里还有剩余,炉头一看不行,顺便取过旁边的一个搪瓷脸盆,把瓢里和碗里的全部剜舀进去。这差不多等于一搪瓷脸盆的煮馍,一放在饭桌上,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注视,许多已经吃完饭准备走的食客,抬起的屁股又落了下来,大家要亲眼看这位壮汉是如何吃完这一脸盆煮馍的,要见证这个奇迹,甚至有些人是坐下来看笑话的,谁都知道他吃不完。就连食堂端饭的小二,掌瓢的炉头也在偷着呆呆观看,甚至忘记了手中的工作。结果让大家大大吃了一惊,“三大”真真正正把这一脸盆肉片煮馍连汤带水吃光喝净了。肉颤故事是一个陌生的瘦小伙,同样发生在那个困难饥饿年代。那时我在县师训班培训,他是给县体育场挖掘足球场池的民工。那时的县城没有多少好玩好逛的地方,空闲了憋屈得心慌,我们要么跑到剧院看演员排练,要么跑到体育场看工程进度,真是小姐的身份丫环的命,咸吃萝卜淡操心。那个民工瘦瘦的,之所以能记住他的原因是一次又转着操淡心时听他大声野气说:这把他先人日死了,一顿吃了一斤七两面条,还像没咥美咥饱。当时听了这话,我一惊,下意识扭过头看了他一眼,记住了他的面孔。还想,我一顿吃八两不饱,算够能吃的,他竟比我还能吃。看起来,人瘦小猥琐,傻不瓜叽的,还那么能吃。想不到,几天以后我们几个相好对近新交识的狐朋狗友在县二食堂犒劳打牙祭时,竟意外碰上了他。那时师训班的灶办得实在不行,馍蒸得老像面没有发好,常呈青色,和县城关代营食堂的馍一个成色,不少学员打趣问帮着管灶的学员:咱灶上得是用了代营食堂的酵子?稀汤寡水见一次腥味,仅碗面一坨油花而已,有人却见管灶的啃骨头,当时打趣说:那是吹笙哨笛子。当然除揶揄调侃之外,更多的是愤懑愤怒的发泄。见学员对灶上老提意见,主管王老师许愿:等着吧,过元旦时改善一下生活。于是我们就盼那元旦到来,期望一次差不多等于过年的美餐。结果元旦那天,灶上非但没有改善生活,还说主粮(麦面)吃超了完了,得吃杂粮。那天的早饭,是玉米糁汤和玉米面蒸的塌塌,时髦名叫:发糕。菜呢,是红白萝卜。于是几天后便有了这样的顺口溜:干啥好,过年好,糁汤稀,发糕小,红白萝卜开水炒!也实在馋得不行了,我们自费这次自我的犒劳犒劳。其实那时美其名曰的所谓犒劳犒劳,只是如今一顿再随便不过的家常便饭:四角钱一碗的肉片煮馍。我们在县一食堂一隅,颇有点趾高气扬的奢侈,那瘦小子在离我们不远的另一旮旯也许同样是犒劳犒劳自己。我们和他几乎是同时开咥的,就在狼吞虎咽吃得差不多快完了时,只见他咯儿咯儿了。也许咥得太急太猛,食道阻塞,也许咥得酣畅淋漓,致使煮馍误入气管。咯儿咯儿一阵后,变成了呕呕呕儿了,又呕呕呕儿呕呕呕儿了一阵,他吐了,大吐了,几乎把刚心急火燎吃进去的全部吐在了桌面。马上最为令人肉颤的场面出现了,他好像生怕别人看见似的,平复平静以后,迅疾将刚刚呕吐出来的煮馍用筷子又一次拨入老碗中,又开始新的一轮的狼吞虎咽,新的一轮的大吃大咥,好像碗里的煮馍还是原汁原味、原汤原水的美味……我们不忍心再看下去,当然也不能再吃咥下去了,放下碗筷,谁都不说话,急速走出了食堂,临出门时,有人还扭过头去盯看那人那场景。这场景,除了令人恶心呕吐外,更多是痛心,是唏嘘不已,是伤感无限。人在困难困苦时,呕吐出来的食物,也舍不得抛弃放弃,仍然那么香甜,那么贪婪,那么不堪入目,那么不愿回忆!即使某一天回味起来,那是一种多么特殊特别的味觉呀!这两个忒能吃的故事,始终滞留滞存我记忆的仓库,挥之不去,甩之不掉,并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的深刻起来。每看到现在的年轻人浪费抛洒食物,总想起这两个人物。什么叫真能吃,饥饿贫困到了十二个劲儿的份上,壮汉瘦汉都能吃,并且是不可思议的能吃,常人想不到的能吃呀!回到如今的年,肥腻得歪了。人胖了减肥,年胖了也应该减肥吧!当初人类为了生存,用吃的方式招待款待年,将年吃得憋撑死了;如今我们这样无节无制铺张浪费,会不会将人也咥得憋撑死呢?!看来,年也需要净化环保了,目的同样是为了生存!作者简介
袁炳纲,生于一九五五年,陕西省礼泉县昭陵镇坡北村人。一九七二年参加教育工作,执教于坡北初小。一九九六年调入原建陵教育组,二零一五年退休。小学高级教师,从小热爱文学,先后在《陕西日报》,《咸阳日报》,《秦都文艺》,《秦川》 等刊物,《秦川文化》《西部网络文学》等平台上发表过作品。《秦川》杂志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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