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异国他乡的年
作者：李茂
【文运盘州】沙龙稿件
在异国的除夕夜，没有鞭炮声，没有烟花声，也没春节联欢晚会的节目声，有的只是这东南亚国度夜晚热闹的昆虫叫声和我在床上辗转反侧的声音。我已经在这个东南亚国度待了一年多的时间了，再有几个月我就要回国了，可我没办法入睡。
此时泰国的清莱府，不似夏季一样炎热，但对于我这样一个从四季分明的亚热带国家来的人来说，空气依然湿热，每天只有开着空调才能入睡，仿佛整个人处在一个巨大的桑拿房。除夕夜，晚饭吃得和平时一样，没什么特别的，也没有任何仪式感，躺在床上的我想起母亲做的蒸鲈鱼、粉蒸肉、盐菜扣肉、炸小酥肉……不禁鼻头一酸。
大年初一，我像往常一样早早的起床洗漱，和往常不一样的是我穿了一件大红色的改良版唐朝风古装，美国室友Monique帮我把头发高高的盘起，头上戴了些简单的发饰。打扮完毕，我将前一晚准备好的红包放在手袋里，红包里面装的都是崭新的，面值五角、一块、五块的人民币。我一只手拎着手袋，一只手拿着课本，穿过一片绿油油的草地，路过一片小树林，再走过操场，往学校的外语办公室走去。
走到教学楼区时，我遇到的同事几乎都拖着泰式长长的音调用半泰文半中文对我说“茂，水嘛嘛，（中文：很漂亮），新年快乐！”。泰国同事们向来不吝啬去夸赞别人，我笑着用泰文回应道“毗，卡坤卡！（中文：多谢前辈）”。我的学生们看到我，大老远地像一群小鸟似的飞到我身边，他们第一次看我穿成这样，很兴奋地围着我，时不时用手摸一摸我身上的中国古装，叽叽喳喳地告诉我“老师，你好漂亮，像Princess（中文：公主）”，忽然一个学生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退后一步，双手作揖，用我先前教他的中文对我说“老师李，新年快乐”。我被这群孩子逗笑，告诉他们“卖菜（中文：错了），不是老师李，是李老师”，针对这个问题纠正学生很多回，这群小鬼还是记不住，唯独有一句话，教了一遍就记住了“恭喜发财，红包拿来”，我有些哭笑不得，捉弄式地摇摇手告诉他们“卖米（中文：没有）”他们大失所望，我噗嗤一笑用英文告诉他们“红包要晚点才有，看你们的表现。”我让他们先回教室，自己径直走向办公室。
办公室前的走廊上挂了两排红灯笼，灯笼下面挂着灯谜。庭院里摆放着学生用纸板、报纸做的展板和吉祥公仔，熊猫公仔。还有一个大大的横幅，上面有学生歪歪扭扭书写的四个大字“新正如意”。我虽然提前知道学生会在大年初一这一天有活动，但还是被他们的创造力和动手能力惊艳到了。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丽云老师，丽云老师是学校里唯一会说中文的泰国人，有着华裔血统，祖父那辈从广东移民到泰国清莱府，她是家里唯一会说普通话的人。丽云老师为着新年活动准备了很久，还特意请了校长先生来参观学生作品，在活动展示上，学生们用捡来一棵枯树枝，在树枝上用红色的绢纸做成一朵一朵的梅花，远远看上去当真像傲雪红梅般。高中部的学生们还准备了我在兴趣课上教她们的茶道表演，还有扇子群舞《茉莉花》，学生穿上了红色的旗袍，手拿扇子，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群小仙女。不仅如此，我还收了了一个手工制作的脸谱面具。这一天，我错过了和家人一起看春节联欢晚会的机会，却欣赏到了可爱的学生们精心准备的中国新年表演活动，前一晚所有难过、落寞都在那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加入这场中国新年活动的还有外语办公室的所有外教们，这个办公室英语外教六七人，有来自美国的，有英国的还有印度的，还有两名日语外教，我是这所学校有史以来第一位中文外教。中国新年前，我的同事们问我，中国的新年这一天有什么风俗，我告诉他们要穿红色衣服，大人要给小孩子和老人发红包。没想到大年初一这一天，我的室友Rachel、Amy、Monique三个美国女教师都纷纷把自己的红衣服找出来穿，还找来了红色丝带，将头发挽成两个髻，我们让我评价我们的打扮够不够中国，Rachel皮肤很白，金灿灿的头发，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蓝眼睛；Amy 皮肤稍黑，发色黄棕；Monique是美籍墨西哥裔，有着深邃的轮廓，胖胖的体型，黑色头发，棕色眼睛，像极了中国娃娃。办公室的其他外教也都纷纷穿上了红色衣服，有的穿上了唐装和旗袍。外语办公室的同事们让我教他们用中文说“新年快乐”，每个人都试了一下，发音很奇怪，有的做出夸张的嘴型，引得在场的其他人哄笑，但并不尴尬，反而平添了许多乐，整个外语办公室都洋溢在一片欢声笑语中。
一天结束后，我有些疲惫，我打开窗望着天上的月亮，月光照着在泰国的我，也照着我在中国的家人，我们似乎在同一空间，却又相隔甚远。我回想起刚来到泰国的时候陌生感，陌生到连空气和国内都不一样，陌生到我不知所措。
来泰国之初，我以为我是来传播中国文化的，后来发现“传播”这个词实在是太大了，我只是一个用自己作为媒介让别人了解中国文化的人，或者说，我是一个置身于不同文化环境中的本国文化学习者，正因为不同，才让自己更加深切的体会自己本国传统文化的魅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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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办：盘州市作家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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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茂 莫公子 娄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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