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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河文学 · 散文诗 | 贾文华:草原,或者桥(组章)

草原,或者桥(组章)
CAOYUAN,HUOZHEQIAO
贾文华
蓝·目的地
一缕琴音,衔梦境的远方;一束清影,逢眸光漫溢秋光。启程前的吟哦,比抵达后的缄默悠长。心房覆盖鸽哨的忐忑,一次远眺,睫毛的笔划,抒写不曾设防的行踪。初衷,采唇畔达子香的呢哝;预谋,颤指尖血红素的娇羞。附地平线拓出的弧线,足下呈慢月形流岚。给予最北地域的奢念,始于同时打出的手势,构图没有界疆的出走。怀一份期许,流览随身草稿,瞅田垅般的格致,想手机彩屏多娇。洒目光雨,淋湿橄榄绿应时的景观。
柔光周身渗透。比如,我右臂绒衣的温度,与你左肩飘带的吻合。日光只许指纹介入你口袋的暗室,晾晒于强光下的身体,清风微晃,安插戏剧的蒙太奇。高潮,源于高岗上那只麻雀的不安。我们被它鸣醉;同时,被蓦然浮现的蓝湖征服。打个照面,阳光占据堤坝,以及侧面涌来的莫名韵律。
秋之语在漫无边际的异域闪耀,萌动的意念,与伊人发梢有关的呓语。寂静停滞于前路的拐角,以浅灰色暗语,昭示花草的存在。如果天际不在那刻展示揣摩的高深,你我不会同时扭身,诠释那排栅栏似的围屏,从水泥路面矗立成键盘的模型。谁的手风琴在天一方缄默,我们与它比美不落下风。
“每一秒都是蓝色的。”时间稀薄如你丝巾上的花纹,蝉翼似的河流,在肩胛流淌。如此,你脚踝那颗蓝珠,指甲那环蓝影,跨包那朵蓝花,还有翩跹的并蒂的蓝蜻蜓,缀着这泉水悠悠的宝地。哟,这蓝盈盈的目的地!指尖摩你风衣领,感知零星结队的事物,喜欢被束缚在这愈加苍翠的岭上。唯有一季的映衬,却将至高的蓝元素,烙进骨子,形成浮雕似的海洋。少有脚印光顾,空中满是飞鸟的爪痕,以及花之声绽放后的空壳。肉眼倾听,耳畔品味,步履听诊这印入大地的默契心跳。
刺梅,丁香,白桦林排成长队,等强光将内部之蓝,缓缓嵌入露珠焦渴的眼眸,弧线无规则地涂抹树冠的发型。不适应野鸭嬉水,你远眺天际那缕灰云的条幅。你遐想海洋般悠然的浸透,你轻摆手臂,弯曲的写意,祈祷的托辞,没有围墙的城堡。
光线左右你飘扬的发丝,潜伏于黑夜的幽谷,当灵魂的闪电。邂逅之处,小屋内的烛光瞬间熄灭,万千光束自脑海升腾,汇成没有姓氏的流星体。后来,我们在一个大洞前停下。想问问里面的青苔呆多久了,闻一闻能不能释怀。但没敢去碰,都认为,躲开更是理智行为。
跟你上桥
去一个悬空的地方,抚摸桥帮灰铁凝固的意志。在右手与秋光问候的光景,走近一缕鸟鸣。借它与路灯洒下的清冷搭话,目睹飞虹似的桥灯次弟开放的冷暖,这桔色之光能坚持多久?可以变幻几回?仅凭延伸的样子,很难断定,它的思维与我们的想法不唱反调。然后落叶就缤纷了,一群感叹号在眼前晃悠,一枚红枫于大桥中途下落,将一条路,滑成飞鸟的隐痕。
桥四周被一半光线串连,塔的奇异因桥头托一对彩珠的缘故。平铺直叙的远景,小心翼翼地牵我们,沿流水线,将昨晚大水浩荡的梦境衔接。蒸汽里的形象,不会影响黎明漂白东方。灯光正斑澜,一次次笛鸣,落在没有人行道的空间。一程小记:拐弯处那只姗姗来迟的大狗,正向斑马线的白格子过渡。高处衬景被低处民居装饰,形如雪屋的天堂。
约定的上桥时间,迟到一刻。错过将心跳交给你步履的一瞬,清风十足,哼起自由歌。我们走七步,返八步,在原地转悠。觉不出哪儿是真实的存在,就把一种雄伟,当成堡垒,也许挨近才有踏实的风貌。不竭地张望与共鸣,满足了身居高处的理由。
这东西通途才将柏油的颗粒铺齐,与汽车轮子交相蜿蜒的时刻,就有了形形色色暗示,各式各样的行程。桥礅不知今晚将托起一个威风凛凛的借喻,继续使蛮力接纳我们,甚至动用一个拇指就能将我们举到至高点,但是,得经过明月的默许。
所有钢铁都沉默了,横向与纵向的桥身形成立体交响诗,期待奏出南山强音。通往宝泉的大道依旧摆出勇往直前的魄力,每粒水泥都膨胀着不可征服的张力。这是百年老城卸去最硬盔甲的时辰,这是脚印发表在斑马线上的黄昏。天边美得如一片旷野,红红草滩,将一幅海市蜃楼的圣景铺展。
你的风衣领紧张得像一对兔子的耳朵,一丝丝不安分的纤维,暗示夜色将大面积渗透桥身的缝隙。“去高处转转,瞅瞅低处的城市,有没有隐私与玄机的参照物?”无论没有设防的远山,还是关闭心扉的民宅,都不比眼下,你眸子里那丝忧郁来得简单。这滴不曾泯灭的泉,喂养夜色,也映衬我眼神的不安——桥面的弧度,得起伏多少年,才能告慰东进西曲的手牵手。夜空最保险,即使跌落,无非是空气的失控,却被诗歌形容为飞鸟的失足。它们构不成信仰的真谛,构不成为真理献身的鼓与呼。
痴迷于这万吨巨轮似的庞然大物,体会站在它肩上的荣光,像儿时被父亲举过头顶的虚荣。形形色色人流,不可告白的心旌。但我坚信你鬓发上那环红头绳,能拴住萦绕我脑际的万千流线。
一路向东,风越过彼此,云悠然行进,照耀从不孤单。身体与桥面垂直,影子站不起来,不去管它。除了自己、你,还有发自内心的桥礅的根基。一秒一秒流逝的意象,说服拍打心岸的潮水,滋润经过便弥合的时空。
阿妈的瘦西湖
如果有来生,阿妈,我要带您烟花三月下扬州。让您亲临扬州城。
让您见识:御码头,四长春岭,绿杨村……这些瘦西湖绝景;好比蒙古包,马头琴,达赉湖……那些呼伦贝尔名盛。
一方,被江南捧为掌上明珠;一方,任大草原悠然放牧。
在江南淡墨似的画卷里,尤其瘦西湖长箫似的二十四桥上,没有缀着露珠的勒勒车,没有携来草香的蒙古袍,没有天籁似的长调,给烟雨的细腻,勾兑火辣辣的粗犷。
阿妈编花的长辫,不曾与长堤春柳一同垂落;一骑绝尘的白骏马,不曾在徐园的绿地,一暴响鼻。
如果瘦西湖上空的明月晓得:在北中国草原,有一片辽阔的碧绿,一位心灵手巧的阿妈,每天都在这块绿毯子上,伺弄羊群,像伺弄洁白的云。她那挤奶的指尖,尤如弹拨银浆的竖琴。明月准保感动万分,指定溯源而上,以洗尽铅华的明镜,润泽超凡脱俗的心灵。
阿妈,您把漫漫风沙,裁成薄薄流霞;您把缕缕炊烟,纺成细细牵挂,却没能把沐浴您的风景,带进永久人生。
如果真有来生,阿妈,我要您成为瘦西湖的荣誉公民。让您置身五亭桥,小金山,卷石洞天,西园曲水……仿佛凝眸心爱的孩子。
梦中,阿妈足下生风的雀跃和踊踊跃试的环顾,让我禁不住想哭,面朝烟雨正浓的瘦西湖……
八大碗
那夜,常老喊失眠了,只因后院的“羊个子”,全光了。
常老喊姓常。块头壮、酒量大、嗓门足,矿区人就给他起了这么个绰号。
饭,几顿不吃不寻思;羊肉下酒,一顿没有,不成。
熬过天亮。常老喊砸开两位铁哥们家的门,商量到草地弄羊的事情。
三人一拍即合。
三十里草浪,趟过一阵响蹄。
正午时分,他们挨近久违的栅栏。
黑骏马响鼻嘹亮,牧羊犬一阵狂吠。
三五个草地老乡,相继晃出毡房。
先叩首,后拥抱,再入席。
临行前,常老喊特意将特制铁锅烧红,把蒙古砖茶掰成拇指般大小,扔进刚打上来的深井水。掺些炒米和奶豆腐,数分钟后兑入鲜奶,点一撮盐巴煮沸即成。
酒前喝足奶茶,是常老喊豪饮不醉的秘诀。
一口气连干数碗,透汗一身,他轻松上路。
毡房内,比酒正酣……
八碗酒见底。放眼残兵状,常老喊成竹在胸。
最后那位右手撑地,左手仍端着半碗酒微晃;终于一仰脖,酒浆顺嘴角淌下,身体随酒碗倾倒。
常老喊碎步微挪,疾速入圈,腰间取绳,拴羊开拔……
三天后,十位草地老乡赶到常老喊家结拜。十个大拇指翘到天上,十只头羊以表敬仰。
“八大碗”——草原上诞生了新的酒神!
如果有来生,阿妈,我要带您烟花三月下扬州
瘦西湖
作者简介
贾文华,内蒙古扎赉诺尔煤城人,现居上海市。中国散文诗研究会常务理事。多次在《人民日报》发表散文诗组章。作品数次入选《中国年度散文诗》(漓江出版社)。参加全国第十一届散文诗笔会。获“中国新诗百年·百位最具活力诗人”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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