搓草绳 拧捆绳
文|颜享明
农村长大的像我这样的人，记忆里更多地是农村、农家，还有农事了。那昔日的农村如今已是新农村，农家已经成了小康人家，那农事虽说变化巨大——大部分农事已经实现了小型机械化辅助操作，甚至出现了大规模集约化机械操作，可农事里依然还存在着那传统手工劳作的情形，比如说今天我要写的搓草绳、拧捆绳就是这样的。
先说说用稻草杆搓草绳，我记得自己十来岁时就加入了搓草绳的队伍里，那时搓草绳，一是可以交给生产队里换工分，队里留着做包捆物资用，每十米长草绳大约可以换两工分；二是把搓好的草绳可以直接送到街上卖给收购生产物资的供销社，供销社再把它们转送到草袋编织厂编织草袋，可以作为生产物资储备着，每米草绳值三到五分钱不等，得看你搓的草绳质量好坏。那搓草绳是需要长杆稻草的，最好是中谷稻草杆或糯谷稻草杆，它们又长又白，而且韧质特好，搓出来的草绳光泽好，韧性好；如果是拿到集镇上去卖，那一定是能够卖到好价钱的。
那时我村湾里搓草绳的人可多着啊，有像我一样十来岁的小孩子家，有大姑娘，有壮年妇女甚至年迈的老奶奶。大家或者是在自个家里搓，或者是去队里仓库一起搓；我是跟着隔壁的一位大姐姐学会搓草绳的——这位大姐姐人生得漂亮，身个高挑，又会唱歌，那《我的祖国》《泉水叮咚》《洪湖水浪打浪》等是她经常唱的歌曲，她每每搓草绳时就哼唱着这些小曲儿，有时尽兴时哼唱得两颊泛红晕，这也就特别逗像我们这样的小孩喜欢了；当然大人们也有的是喜欢她的，毕竟她嗓子甜，歌唱得好听；这位大姐姐心眼好，手也巧，搓得草绳就像她人的模样，漂亮结实；她从不讨厌我们这些小孩子，只要我们愿意亲近她，她非常乐意，给我们唱歌，教我们唱歌，还教会了我们很多孩子搓草绳。
记得那是一个周末，也没轮到我放牛，天有点儿冷，还下着小雨。那时的农村人家，家里是泥土地面，出门都是泥土路——哪里有路啊？那分明都是走的人多了，便踩成了路。我上午写完了作业，吃了午饭后实在不想待家里，就淋着小雨去了隔壁大姐姐家，进门一看：大姐姐穿着一件用家纺布缝织的黑白花格子上衣正坐在一张小凳子上搓草绳，见到我站到跟前，忙笑着说：“弟弟快来坐，别站着，咋啦？是不是想跟姐姐学搓草绳啊？这个容易学，只要你愿意，一会儿就学会了。”“嗯嗯”我来不及叫姐姐地跟着点头，随即坐下了，只见大姐姐身边摆放的是一堆干净整齐的稻草杆，还有不断坠在垫有旧棉布地面上的搓好的草绳；姐姐见我坐下就一边继续搓草绳，一边示范给我看：“这样、这样……”，她那两只纤手犹如织布的梭子带着一根根稻草杆不停地来回搓，看得我目瞪口呆，我也拿起了几根搁在地面上的稻草杆试着搓，还真行！折腾了几下子我就学会了搓草绳，大姐姐还兴奋得直夸我：“你真聪明！你真聪明！”我嘿嘿地笑着“谢谢大姐姐，谢谢大姐姐！”我就是这样学会搓草绳的。
下面说说拧稻草捆绳的事吧，这事还得从我那过世三十多年的爷爷说起，他是那时候我村湾里拧稻草捆绳最多最好的人，别人一般每天能够拧五六捆捆绳，而我爷爷一天居然能够拧十捆，那可是一个成年男劳动力两天的满工分啊！爷爷年轻时喜欢走南闯北做点儿小买卖，他的见识也就比一般人要广，比如说，他知道用烟叶卷纸烟，用烟壶抽旱烟，他在外地特地买了一具铜质的旱烟壶——壶里盛半壶水，壶的前端有根约三寸长的圆形铜管，最外端有个滤斗嘴，可以放旱烟，吸的时候要用火纸点燃；后端是根一尺来长的圆形吸管——当然也是铜质的，上粗下细，到了嘴吸的地方就压得扁些，这样便于嘴衔着吸；他还学会了作坊染布，那可是看家的本事啊，那时家族的好多人无论男女，都加入到爷爷的作坊染布队伍里，只是后来由于国家不让私人开作坊染布——说是走资本主义道路，得割尾巴，这事还害得爷爷去关了几天，说是要学习改造，随后爷爷就回家了，毕竟是农村人，家里世代贫农，这事没几天就过去了，只是那些染布的设备，还有染坊，却都成了公家的了，唉——这简直就是时代捉弄人啊！这事要是放在今日，我爷爷就会是老板、企业家了，那我们的父母姑叔，还有我们这些做孩子的，恐怕早就是富二代、富三代了。
爷爷的本事太多了，这里就不一一细说，还是回到说那用稻草拧捆绳的事吧！在我的记忆里爷爷是慈祥的，他有着庄稼人的朴实，也有着做买卖人的和气生财，我至今还记得爷爷慈祥的笑容，他见了孙子总是和蔼地问问“想吃点儿啥？爷爷给你买”“想去哪儿去玩，爷爷带你去”等等，这些亲切的话语时隔三十多年，至今犹在耳边。我那亲爱的爷爷不时地走进了我的梦里。昔日里这拧捆绳的人主要是男的：一些手工活巧的男人、上了岁数的爷爷、快成年的小伙子，特别是到了农闲时，几乎所有会拧捆绳的男子都会在家里庭院中或室外树荫下拧捆绳——拧好的捆绳晾晒干了交到队里可以抵换工分，每捆可以抵换两工分；一捆捆绳有二十根拧好的捆绳，每根长约两米，绕成扁锥型，一个一个俩俩交错叠放成长方体型，然后用其中一根捆绳把它们束捆牢固，这就是一捆捆绳。
我那时也跟着爷爷学会了拧捆绳，爷爷说：“这拧捆绳跟搓草绳不一样，搓草绳需要又白又干净的长杆稻草，拧捆绳恰恰要用矮杆稻草，如早谷稻草、秋谷（晚谷）稻草，先得把一捆没有腐烂的稻草用扬叉抖顺堆成一座草丘，然后在它上面洒些水，得上下翻弄几下让水撒得均匀，这样拧捆绳时省力，又能减轻那稻草对手指手掌皮肤的伤害。”爷爷一边说一边在那里操作着，我也在仔细地听，看得特认真，爷爷准好了准备工作后就直着腰坐在了一张小木椅上，两腿半伸着张开拧起了捆绳，我呢，越发看得仔细，也蹲下身来学着爷爷拧捆绳的动作一步一步地尝试着——约莫一个时辰后我终于拧成了一根稻草捆绳，那刻我激动的心情堪比吃了美食、看了好电影啊！爷爷看着我拧好的那根捆绳，忙夸我说：“到底是爷爷的孙子，不错！不错！来，孙子，给爷爷抱抱！”我面带羞涩地顺到爷爷胸前，让他抱了抱我。
自那以后，我一有空就跟着爷爷拧捆绳；虽说没有爷爷拧得结实漂亮，但拿去捆稻谷、小麦、芝麻油菜棉花杆等，那是绝对可以胜用的。

故事写到这里，也该收笔了，虽说现在农村收割谷物基本不需要那稻草捆绳，更不需要那用长杆稻草搓的草绳，然而，我们曾走过了那样的时代，今天用文字留点儿搓草绳、拧捆绳的记忆总该是必要的吧！——难忘那昔日的搓草绳、拧捆绳。
作者简介：
颜享明 孝昌二中高级教师，从教三十余年，先后有文字见于《孝感日报》《孝感晚报》《作家新视野》《21世纪散文诗》《教师文苑》《巅峰之滇》《生活艺术家》《优秀习作选》等，撰写文章100多篇（首），已发表作品40多件，获奖论文多篇。近尝试写古诗、现代诗和散文。
达者，不愠人，亦不愠于人。
一个人灵魂走得越远，越是要守着它的根。
一个人要有梦想，要勇敢往前冲，万一撞出灵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