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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茶似的芬芳——读诗人王秀红的《圣旨》李晓风
白茶似的芬芳——读诗人王秀红的《圣旨》
李晓风
日常生活的琐碎和繁缛，呈现出一地鸡毛般的乱相，如何在俗世中发现诗意，用多彩生动的笔描摹透视生活之美，诗人王秀红用做白茶般的精工细作，为我们呈现出看似寡淡，实则厚重馥郁的白茶之美。如她的那首《聊城明清圣旨博物馆见闻》中的《圣旨》。聊城的明清圣旨博物馆，我作为一名聊城人，没参观过，深感惭愧。我是自王秀红一唱三叹的诗句，保存完好的照片中，才得以了解圣旨的真实模样。
诗的开头一句“那些圣旨平静地躺在玻璃板下面/为一个朝代醒着/至高的殿堂，跪拜的人群把空间瞬间撑大”，这两句诗是用虚实相间的写作手法，体现了文字很好的表现张力。首先进入展馆看到的是珍贵文物“圣旨”无声无息地躺在玻璃板下面，这个“躺”字用的好，“躺”字呈现的是一种生命体态，而若改成“压”则没了质感，没有庄严。躺着，而不是立着，从另一角度说明“圣旨”不常用，物以稀为贵，天子降圣旨之时，那是简直有六方大地同时震动般的震撼力啊；也许正因为如此，我们能透过“圣旨”这个具象，深切地感知到“那个朝代醒着”的存在，圣旨就是圣旨，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威。虽然年代久远却依然让人所见而有所震撼和感触。既是如此，我们读者眼前会浮现出几百前年的众多穿戴齐整的官员，在威武宏大的大殿中听旨的肃敬；圣旨一降，万人呼应叩谢，虚空中走来了熙熙攘攘的文武百官。“至高的殿堂，跪拜的人群/把空间瞬间撑大”更有质感。
接下来一句是“一道被虫蛀了的圣旨/沉下去又浮上来/绫锦上的祥云带着逝去的王朝/依然在飞”，这依然是虚实相生的写法。经过时光的沉淀，也许精致的丝锦制作的圣旨，已被不知哪个年代的小虫好奇偷窥，单纯的虫儿，咬一口无色无味的圣旨，当然难以体会到人类大国掷地有声承诺地震撼。“沉下去”或许是引申为一些圣旨早已消失在民间，如同珍珠被扔到大海里，但国家有关部门组织却大海捞针般地辛苦寻觅，为的是要从“圣旨”中探索其背后隐含的巨大社会意义。或许是说真正载入历史的即使沉入谷底也会从人们记忆里浮上来。几番改朝换代的疼痛中，保持不变的生命力，在历史与记忆中“依然在飞”。成为生命的一部分。
“据说，每道圣旨都有防伪的密码/一把锁 锁住了什么是生死命运/还是潮起潮落”这是诗人看到斑驳的圣旨后的感慨。万人景仰爱戴的皇帝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天子一个决定，龙颜悦和怒之间的变幻，改写了多少仁人志士、文武百官的历史。无论在庙堂之高还是在江湖之远，这道圣旨如风筝无形的引线，时刻牵挂着被放飞的人，而这道线就在皇上手中，或拉回来，或斩断线绳，任由线另一端的人跌跌撞撞，碰得头破血流……
再接着读诗“圣旨落款处的时间是一枚钉子/一页历史在线装书里滴血”。诗人写出这样的诗句，心里此时会生出多少温柔的痛惜呢。发黄褪色的历史典册里留下多少可歌可泣的故事，无论是博大精深的《史记》，还是亦真亦假的各种演义传说，文中也许就一句话，几个字，“某月某日被贬谪岭南或某州”，远离故都，拉家携口，车粼粼马潇潇，一路向前，一直走到荒凉处，那些被圣旨中宣告来到这儿的人，写下多少动人的催人泪下的诗句名篇，现今的人们，读之心灵仍有震撼。寂寞孤独、对祖国对朝廷至死都念念不忘的牵挂，全都在那些方块字里找寻到。
诗人以“圣旨”为切口，唤醒了读者的想象与潜意识。在日常生活的喧嚣嘈杂中，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在望不到尽头的灯火阑珊之处，以诗为载体，直抵心灵，从而引发更为深刻的思考。在久远的物件中寻觅自我的认知，这是一个极其复杂的心理运作过程，借助有相的“圣旨”和无相的思绪，从而达到一种超越现实的通融，达到一种生命本真的深度。
纵观诗人构思过程，字斟句酌，也像是福建白茶的生产制作过程。白茶制作工艺简单，采摘下来的茶青叶子，只经萎凋和干燥两道工序，不揉捻，不炒制，不破坏茶叶本身酶的活性，也不促进氧化作用，所以，白茶外观毫香明显，汤味鲜爽，回甘悠长。《圣旨》篇幅短小，言简意丰，它的外观在诗人笔下我们感知到，甚至小虫蛀过的细微痕迹都可在诗句中寻到。长短句相间，有极强的韵律美；通过观看经过时光打磨的文物，穿越时空，落进观者眼中，在这相视无言的默契中，感悟到历史内在的呼唤。小诗没有浓墨重彩的描摹和强烈的感情抒发，看似平淡无奇，但只需轻吟小诗，就会发现不长的诗行，颇有味道，意味深长。
附：王秀红诗歌三首
聊城明清圣旨博物馆见闻
圣 旨
那些圣旨平静地躺在玻璃板下面
为一个朝代醒着
至高的殿堂，跪拜的人群
把空间瞬间撑大
一道被虫蛀了的圣旨
沉下去又浮上来
绫锦上的祥云带着逝去的王朝
依然在飞
据说，每道圣旨都有防伪的密码
一把锁 锁住了什么
是生死命运还是潮起潮落
圣旨落款处的时间是一枚钉子
一页历史在线装书里滴血
追溯中回首
用疼痛的血脉，用一粒尘埃
在一束光中
得以轮回
碎 银
在中国历代货币展台前
一块碎银的亲切感令我驻足
似乎它身上仍保留着一个人手心的温度
似乎它身上依然缠绕着太多的故事和目光
我的前生一定和它有关
它流动着，经过会推磨的鬼
经过为五斗米折腰的人
经过赎身的女子和达官贵人
各式各样的灵魂比商品还多
它见证高贵也见证罪恶
它抛在空中的时候
星星般照亮人性和历史的风云
瞬间 我成为一块碎银的关联物
一块碎银，剥开金属的质地
隔着千年时光
又看了我一眼
官 服
那件肥大的官服挂在那里
成为特定的旗语
绣制的补子暗示官品和等级
一切都证实了穿衣人的存在
脚步声令展厅里的声控灯蓦然亮起
顿感一阵恐慌
仿佛什么在暗处等待
细碎，分散又会突然聚合
尘埃落下来
如雪
禁不住伸手抚摸那玻璃后的补子
像抚摸穿衣人的胸口
而那砰砰的心跳声分明是自己的
作者简介
李晓风，茌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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