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诗人》微刊总第 547 期
张昌明（山东）
台阶（组诗）
台 阶
湿 滑
高耸
一座座孤独的险峰
一双双疲惫的眼睛
只有脚下有根
铿锵有声
才能一步一个台阶 上一层
再上一层
一群蚂蚁
嘿呦 嘿呦 嘿呦
大地上 吹响号角
一群蚂蚁
竖起耳朵
垂手 躬身 弯腰
扛起山梁
迎着横空扑来的扫把
迎着滚滚逼近的车轮
跌跌撞撞 穿过
大街小巷
一粒灰尘
插上翅膀
在大地上飞翔
在风中兴奋 奔跑
在一束光中沉醉 舞蹈
何须言轻 何须言小
何惧落叶纷扫
何惧地晃山摇
即便 陷入黑暗
照样 悬于人间
木 粱
扛起一屋的重量
累并快乐着
从没想过中途退场
尽管一次次被蚂蚁或蛀虫撕咬 啄伤
面对钢筋混凝土的挑衅
面对轰隆隆的钟声和雷鸣的驱赶
他垂下眼帘 捂住耳朵
像不肯认输的棋子
宁愿被一把尺子捆绑
被斧 锯 凿合谋
肢解 打造
化身桌 椅 板凳
这些有形 有影负重之物
再入室 再登堂
再在人间活一场
风 筝
无家可归的孩子
悬于空中
稍遇风吹草动
地面上那根牵着风筝的线
及攥着线的一双大手
就会惊出一身冷汗
稍有偏差
那根细细的 线
仿佛 拽着一座山
欲断未断
咬紧牙关
活活把一个疼字噎死在齿间
而握着线的那双大手
更似握着一场风暴和雷电
即便 那根细细的线
断了
一半 依旧牵着风筝
手心里 依旧攥着另一半
高速路上
那么多
一闪而过
我多想长出一双翅膀
可一旦想到飞翔二字
手心冒汗
方向盘哆嗦
脚下的油门踩不到底儿
我没出过远门
没见过高速
更不知翅膀几斤几两
岂敢轻言
扇动 升起 飞翔
那么多
一闪而过
我不得不放过
复 杂
一加一等于二
对这一简单的命题
我从不否认
就像我不能否认真理
不能否认一句话加一句话等于两句话
一颗心加一颗心等于两颗心
一个人加一个人等于两个人
至于真话 假话
黑心 红心
好人 坏人
我心存疑虑
就像我对一加一大于二还是小于二一样
心存疑虑
我想
即便哥德巴赫在世
也难猜想
想起红领巾
想起红领巾
就想起粗布书包 背着的
窝窝头和十里山路
想起土台子 矮凳子手里握着的
煤油灯
想起半节蜡烛 四张面孔
想起帮奶奶刷锅做饭的弱小身影
想起山坡上比羊还矮的放羊人
想起比一支麦穗还单薄的身膀
比一抱柴 一捆草还轻的重量
想起那辆飞鸽牌自行车
和后座上比大人高的冰糕箱子
以及烈日下帮着推车的
个头儿还不到车大梁的
小妹妹
……..
想起红领巾
就想起两句话
“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
“同学们，让我们一起做广播体操！”
想起老屋
想起老屋
就想起瓦块 泥巴 砖头手牵手
想起爷爷 伯伯 叔叔 侄子 外甥
点燃一袋旱烟 谁也不嫌谁脏
一人一口 轮着抽
想起大杂院里的大锅饭
二十几口人
就着腌制的咸菜 地瓜干 花生豆
喝一桶自酿的散酒
精神抖三抖
想起老屋
就想起里里外外的福字和吉祥
想起四周不设院墙
正门对着太阳和月亮
白天和黑夜都有一束光 对谁都一样
从来不设防
想起乡亲们扎堆取暖
喝小茶儿不论人非，吹小牛儿不计过错
打小牌儿不尔虞我诈，
尽情挥霍时间 信念 情感
把图腾和盛世刻在脸颊 额头 丹田
想起老屋
就想起 远行路上
行一程 送一程
归去来兮的身影
张昌明，山东临清人，基层公务员。作品见《文汇报》《大众日报》《山东散文》《山东诗歌》《聊城文艺》《聊城日报》《鲁西诗人》等报刊及《中国诗人》微刊、《湖北文学》《湖北诗歌》《齐鲁文学》等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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