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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憨妻
文|钟磊
好多人问我，你是哪世修来洪福满天，找了一个那么憨态可掬的女人为妻。这种话，让人有些蒙圈，像是夸赞，也像揶揄。每次，我都笑着回答，咱从十八层地狱修炼到一层，才碰上这样一位憨厚到老实的国家级“萌”宝，你们说我容易吗。他们说，你嘚瑟什么，不就一熊猫吗？我说，否，卧虎也。
我总结，人憨有三层境界:一层憨至鬼聪明，称作猴精，笑里藏刀，能捉鬼卖;二层为装憨，称作大象，体壮魄雄，假戏真做，人前被人卖，背后分钱人;三层为憨到以老为实的程度，称作笨熊，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憨到连自己也怀疑人生。
我老婆出身村野，未曾修过仙道，自然憨到极致。她还真是憨，有更多事例为证。
她从来不涂脂抹粉，觉得化妆品都是假货，就说：像我这样的美女，打不打扮都美。我作践她：你臭美吧。她说，臭美更有味。我叹:好生态的女流。
我老婆憨，从来不刻意减肥。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脚知道。女人胖不胖，总爱把减肥挂在嘴上。老婆年轻时算不上貌美如花，但也标致匀称。后来生育，体重长了许多。我劝她减肥，她把眼睛一斜，看向远方，装哑的做派。又劝，她插话打诨而言它，作聋的节奏。再劝，她方显温婉小怒，你们男人范点好不好，别老对女人的身材喋喋不休，年轻嫌妖，年中嫌肥，年老嫌皱。你说我胖，我胖的舒服，胖的自然，胖的安心，谁也别想拦着我享受父母恩赐给的这份幸福。
欧，欧，欧，原来你不聋也不哑啊。我惊呼。
看着老婆憨，七窍少了一窍，我就暗地里动起了歪脑筋，有些肆无忌惮。特别是喝了点马尿（酒）的时候，还会有恃无恐。
我无其他爱好，只爱喝几杯小酒。老婆竟不让。但我不怕，反正老婆憨厚着哩，就凭我天生就能耍的一些小聪明，肯定能对付得了她。
老婆属虎，是家里真正的母老虎。我属羊，与虎同处一窝，羊入虎口，伴君如伴虎。偏偏我是洪水羊，心性刚烈不安分，敢从母老虎那里隔三岔五地捋几根胡须下来，刺激又好玩，好些事还被我一次次的蒙混过关。
有一次我醉着回家，她不依不饶，非让我保证些什么不可。其实我是三分醉，七分装，出门就想好了对付的办法。我故意讨饶，出语惊人：你再不放过我，我就去跳楼。这下吓傻她了，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连说:使不得，使不得。我故意使劲往外挣，母老虎快拽不住了，大叫：姑娘，快出来，你爹说要去跳楼。在屋内做作业的女儿跑了出来，怔在那儿。见到女儿，我给她挤眉弄眼，怪怪地笑。女儿聪慧，看出了我的假，笑道：妈，你憨呀，紧张些什么认不得，我家不是一楼吗？再说不是安有防盗笼的吗？我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老婆知道上了贼当，使劲捶打着我说：明天我把防盗笼全砸了，让你跳。说着顺便在我肩膀上狠咬了一口。虎口剧毒啊，我疼得脸庞变型，嘴张得盆大，真想也还咬她一口。但我想想还是算了吧，好男不与女斗，主要是怕她又回咬过来一口更狠的。她见我如此苦相，啐道：活该。女儿只说了一句：两个老不正经，疯了。
老婆中了一次套，有了上次的教训，憨得有些聪明了，有时还很瘆人，这下我可要遭罪了。
后来买房，老婆坚持要六楼，我心里着急，后背发凉。生怕哪天我喝酒喝嗨了，旧病复发，又开那个跳楼的玩笑。憨婆娘一定又会大发虎威，双手叉腰说：是汉子你往下跳。到那时，我只能认怂，跪地求饶：老婆大人，我家六楼，男子汉不当也罢。
有一次，晚上十一点多了，有人电话约我出去嗨啤。老婆生气地说：你又出去吃醉了回来嘛。我做了个鬼脸答：喏，老婆大人的话一定认真落实到位。到了酒场，我说：你们都来敬我，我不喝醉真不好意思回家。兄弟姐妹几个小鬼可真听话，使劲灌我酒。我极速地直至醉朦胧，夜朦胧，灯朦胧。
那晚东倒西歪回家。老婆说，你真是想吃死的节奏，去B超上看看，你那朵肝黑成啥样了。我声若蚊蝇:你不是说让我吃醉再回来吗？她恨铁不成钢:你可真听话啊。
还有一次，我走到门口，拿出电话，用醉语说：老婆大人，我醉死在大街上了，快来救我，快来扶我回家一下。老婆可真是憨老婆，她急匆匆地打开门，见我黑黑地站在门口，吓得大声尖叫起来。老婆跑回门去，我怕吃闭门羹啊，赶紧跟进。还好，她没有摔门而入。我擦干脸上冷汗，说了句：老婆好。她说:好你个鬼。我接道:老婆好，老婆坏，老婆笑笑多可爱。她怒：你这老骗子。我说：逗你玩的行不行。她说：不行。
此后很多次，我想故技重演，可每次老婆都说：快滚回来。我说:老婆，你咋越来越没良心了。她说:我的良心早被狗吃干净了，耍小聪明，自作自受。
我爱开开小玩笑，甚至恶作剧。因为我有一个憨厚的老婆。在我这里，老婆憨也是一种幸福。不过，也敬告各位，女人憨是天性，但女人憨里有毒，千万别惹憨女人。隔壁王老五，家里白老五，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家伙。
最近，我忙于下乡抓脱贫工作，经常住在乡下。等忙一阵回来，发现老婆像换了另外一个人，都有些不认识了。
老婆也参与脱贫，我觉得她尽干些傻事。她爱上了在网店买衣服，好多都不合身，也不应季，在衣柜里雪藏成堆，现在这些衣服终于有了去向，送给她的挂钩户了。还有，她开始热爱劳动了，周末经常听说她要去跟联系户采茶、种甘蔗、刷墙和选配家具。典型的家懒外勤啊，我真不敢把老婆和劳动能手相提并论。还有一次更傻，她竟然给联系户买去了几挂鞭炮，说是人家脱贫不容易，应该祝贺祝贺。我说，老婆你好一枚糊涂蛋，应该买些肉和几瓶酒，好好吃喝一顿。她说，你才糊涂蛋，不能再纵容吃吃喝喝那种老习惯，不然一夜回到解放前，脱贫成果怎么巩固。这回轮到我惊讶了，原来老婆大事不傻也不糊涂啊，值得敝人佩服。
这次我得认真地发自肺腑地喊一声了:老婆大人，你自此不再憨。
作者简介
钟磊，哈尼族。生于云南宁洱县，工作在人类童年西盟佤部落。当过教师，在机关呆过，现任职于县地方志办。曾先后在报刊、网络发表小说、散文、诗歌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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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编辑：陈龙
审核：谭祖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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