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核/编辑：肖龙 总第424期
吃西瓜、喝啤酒的日子
文/任克刚
我出生在物质匮乏的七十年代，虽然爸爸是个吃皇粮的，但还是和大家一样穷，一年到头黑馍馍、窝窝头，一年到头都是补丁摞补丁的衣服，一年到头虱子不离身、疥疮去了又来来了又去，一年到头只见妈妈纺线、拾粪、喂猪、做饭、上地、纳鞋底、缝补······可生活并没有因此而好过些，但我们却看到了妈妈的勤劳、辛苦，也就学着做些什么。
小的时候干不了重活，就经常和哥哥挑着破瓷盆做成的粪箕子去拾粪。可是拾粪并不是个容易活，那时候粪便也金贵着哩，是要用来壮地的，没有谁傻到随地大小便，憋着也要拉到自家茅厕里。晃悠半天能捡到一两泡狗屎也算是小有战果了，于是便常期盼着逢集，因为那时候就可以到牛行去接牛马的粪便。这也是个需要观察力和耐心的活，你得穿梭于牛马之间留心观察，判断哪个牛马有大便的迹象，然后迅速出击占好位置（拾粪的人多着哩），耐心等候粪便拉出的那一刻。当粪便不偏不倚正好落到粪筐里没有半点浪费的时候，我恍若看到那金灿灿的麦粒正装满自家的囤穴······也有牛马逗你乐的时候，你等了老半天，那厮噗嗤朝你放个屁，于是赶快撤人另觅高枝！
等年龄大一些的时候，拾粪那美差可干不着了，农忙季节得和大人们一起下地参加生产劳动。夏收的时候，太阳毒辣辣地炙烤着大地，仿佛是在考验人们对粮食的渴望！一家人散落在茫茫的麦田里，弯腰，起身，手起，刀落，一片片的麦子应声倒下。大人们像冲锋的战士，所向披靡，可我总想偷懒，腰酸腿疼，头晕眼花，肚子灌满凉水还是口渴得要命。那一刻我便想起初中的那对双职工老师，放麦忙假的时候，我亲见他们买了几捆雪地啤酒和一袋子的西瓜。我没有亲眼目睹他们悠闲地想喝啤酒就喝啤酒想吃西瓜就吃西瓜惬意样子，但我可以想象得出那一定是令人神往的！可能还有喷香的烤鹅呢······就这样不知迷迷糊糊睡了多久，醒来头还是晕，大人们的身影已经很远了，他们依然为着他们的使命战斗着！他们可能还以为我在偷懒呢！我知道农村的孩子没有什么金贵的，我也必须像大人一样冲锋战斗，不然，啥时候能想喝啤酒就喝啤酒想吃西瓜就吃西瓜呀？！
但是生活并不是自己预设的样子。初中毕业我没能考上县一中，思虑再三，我还是想过喝啤酒吃西瓜的生活，于是就在人们异样的眼神中走入私立高中，那时候私立学校还是异类，但却给了我延续梦想的机会！高中三年虽然很努力，可命运又一次捉弄了我，我高考落榜了！“安心当个农民得了，可你偏要过喝啤酒吃西瓜的日子，故上天‘必先苦其心志’，‘行弗乱其所为’”这样一想，我又鼓起了勇气，读了高四。但高四毕业我又落榜了。落榜那天我跑到野外的一个孤坟上躺着，总希望让鬼掳去我的生命，从此就不需纠结该过怎样的生活！但耳畔总想起贝多芬的《命运》，那是我最喜欢听的钢琴曲，蓦地我抖擞精神，我要扼住命运的喉咙！于是我又读了高五，这次我考上了师范专科学校。
专科三年我也不敢偷懒，爸爸写信说农村教师发不掉工资，叫我考研。考研需要本科学历，于是我就报了自学考试。我谨慎地努力着，就连自己喜欢的女生也不敢追，我自己尚且不能想喝啤酒就喝啤酒，想吃西瓜就吃西瓜，怎么给得了她幸福的生活！况且我还是学校业余党校的优秀学员，发过誓，立过愿的，不敢轻举妄动。专科毕业，我自学本科通过了十门，还差两门就拿到本科毕业证了。我曾到县一中自荐过，但校长说本科才能进城，就这样我又一屁股坐回到农村。
回到农村，生活的磨难才刚刚开始。当时，教师工资是地方财政负担，一年能发两三个月工资算是好的了，有时还发面、发油。我常常挖东墙补西墙，但依然是激情满怀，血气方刚！1999年北约轰炸中国驻南联盟大使馆事件彻底改变了我的生活，我决定报考国际关系研究生，报效祖国！但生活还得继续，三十岁我终于步入婚姻生活，我和妻子说暂时还给不了她想喝啤酒就喝啤酒的想吃西瓜就吃西瓜的日子，但我以后会的！于是我又背负着梦想和对妻子的承诺考到科大外语系走上求学之路，后来妻子也随我到了合肥。但天有不测风云，就在我毕业的前夕，妻子出了车祸，从此留下心理阴影，于是我就放弃了考研回到阜阳。我的理想太沉重！2009年是个多事之秋，岳母去世、父亲得心肌梗塞动手术、工资被暂停、妻子抑郁，每一个都是灭顶之灾，我仿佛坠入无尽的深渊，想过一个好日子咋就这样难呢？！可我没有倒下，也不能倒下，我是父母的儿子、女儿的爸爸、妻子的丈夫！我得承担责任，兑现承诺！我选择了坚强，选择了奋斗！日子虽然清贫，但日子还得继续······
弹指一挥间，已届知天命之年，女儿已考上重点大学，我的工作也得到落实、理顺，也用公积金买了房子。终于可以和妻子依偎着坐靠在沙发上，开着空调，惬意地喝着啤酒，相互微笑着。但有时也会不自觉地潸然泪下。幸福是奋斗出来的！
作者简介：任克刚，男，1974年，现任教于安徽省阜阳市第十五中学。2020年2月在《中学语文教学参考》上发表论文《不可忽视的〈回忆鲁迅先生〉侧面描写》，2019年12月在南京师范大学《文教资料》上发表《周朴园为什么会“怀念”侍萍》，2019年颍州区“我和我的祖国”征文活动中荣获三等奖，2019年在颍州区“快乐暑假，幸福阅读”主题征文活动中荣获教师组三等奖。曾创立“三步四练”英语教学模式，并在变幻莫测的语文教学改革中，坚守自我、静水流深，创立“三角生态式”语文教学模式。曾主编校刊《幸运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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