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韵散文|杨柳青青：花开时节又忆君

花开时节又忆君
◎作者：杨柳青青
　　从来没有一个冬天像去年一样长，自然，我也过了一个加长版的寒假——直到现在，依然在享受着假期。
　　从来没有哪个春节像去年那么冷清，所有的人都把自己关在屋里，拒绝走亲访友，拒绝聚会，拒绝去人多的地方，“热闹”这个词第一次没有和春节联系在一起。
　　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新生的病种——新型冠状病毒性肺炎，它起源于野生动物中华菊头蝠，以果子狸为中间宿主，传给了那些贪吃野生动物的人，然后由他们把这种病毒散布到了世界各地。看着每天不断更新增加的确诊病例和死亡病例的数据，我们都感到人心惶惶。天道轮回，善恶有报，以前人们把野生动物抓起来关进笼子里，现在，人们受到了来自动物界的报复——肆虐的病毒把人们关进了钢筋水泥做的楼房里，让这些生活在食物链顶端的高级动物也尝到了失去自由的滋味。
　　当然，这一切你不会知道了，现在的你，正徜徉在我所不知的那个世界，自由自在地过着另外一种生活——为活着的我们所不知的生活。
　　有人说：人这辈子一共会死三次，第一次你的心脏停止跳动，那么从生物的角度来说你死了；第二次是在葬礼上，认识你的人都来祭奠，那么你在社会上的地位也就死了；第三次是在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死后，那你就真的死了……或许对旁人来说你已经死过三次了，并慢慢淡出他们的记忆。但对我，对你的亲人，你永远不会死去，在我的有生之年，对你的思念会伴随着我度过我的余生。
　　虽然已经过了惊蛰，春分也即将来临，但窗外依然是一片荒寂的景象，我看不到草绿，也看不到花开，冬天，如同那个可恶的病毒，依然笼罩着我们的生活，禁锢得我们无法自由呼吸……
　　唯有我的思绪，可以穿越时空，搜索着关于你的那些记忆，用回忆慰藉着我寂寞的心灵。
　　天上人间，人人都是天地的过客。生命无论长短，都不过是一场相聚别离。即使我们在一起白头偕老，到某个时间，我们也还会经历生离死别，只不过你的英年早逝，为我们的离别按下了快进键，让我有些措手不及——我还没有跟你过够，还没有做好跟你分别的准备，你的离去让所有的人都措手不及，更让爱着你的亲人经受了撕心裂肺的痛。
　　虽然你陪我度过了不到三分之一的人生，但是你给我留下了无尽的思念。你走了三年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你陪我一程，我记你一生！孤苦的思念，这是死者对生者最残忍的处罚，而且这种处罚会伴随着我的后半生，直至我失去记忆，失去思想，抑或失去生命。
　　想你！真的是一件痛苦的事！
　　家里的每一个地方，总是残留着你的印迹：写字台上，你的教案本和笔记本还静静躺地在那里，虽然早已蒙尘，我却不敢去翻动，我怕那熟悉的字迹会触动我快干涸的泪腺；储物柜里，你整理的杂物一直保存着原样，里面的东西我从来不用，弄乱了谁还会为我整理呢？……独自在老家的日子，总能感觉到你的气息无处不在，萦绕在每个房间里笼罩着我，让我也更深刻地领悟着苏轼的《江城子》中所描绘的意境：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还有你经营的小菜地，没有了你，不懂得稼穑艰难的我渐渐学会了耕种收获，可是每一次吃着自己种的菜，却总感觉没有你种的菜好吃，我知道，那是幸福的味道，没有了你，我如何还能感受到幸福的滋味？
　　香椿发芽了，你再也不会爬到树上采摘；柿子红了，你再也不能跟我一起去收获，家里有了重活，我咬着牙硬扛，既然生活不相信眼泪，我就逼自己变成强者！
　　想你，又是一件甜蜜的事！
　　闲下来的日子，我也会想我们曾经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相伴的二十五年，有太多的回忆让我思念。
　　我会回忆起我们第一次相见的场景，你是翩翩少年，我是风华正茂，我们都处在一生中最美的年华，第一次我们就聊得很投机，我对你一见钟情，你就是我梦转千回的那个白马王子。在最美的年华跟你相遇相知，是我一生中最快意的事，我好想让时光倒流，永远留在那个美好的时刻……
　　嫁给你，嫁给了青春，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我们把平凡的日子过的像一首歌，一首诗。
　　我们的生活很清贫，但因为有爱，清贫的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因为工作的原因，我们在一起没半年就开始了“婚内分居”，可每个周末你都要去我工作的地方找我，“小别胜新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距离没有疏远我们的情感，更让我们体会到了相聚的不易，也更加珍惜在一起的日子。
　　婆婆是个很慈祥的小脚老太，一生坎坷，经历了少时被卖，中年丧偶，饥馑病痛等不幸，很珍惜现在阖家团圆的生活，她对我像亲闺女一样，很喜欢在我跟前唠一些陈年老嗑，当然我最感兴趣的还是她跟我说你小时候的趣事，因为那是我从未经见过的你的另外一面。
　　你小时候很懂事，因为你是家中唯一的男孩，婆婆未免溺爱些，有了什么好东西会留给你，可是只要婆婆说自己吃了，你就不会怪罪，要是别的人吃了你的东西你就会生气；小时候的你特别淘气，在学校让老师头疼，曾被老师惩罚和另外三个男生站在一个木凳子上（每人站一条腿上）表演高难度动作，但是每次考试你的成绩又名列前茅，真是让老师又爱又恨；你很聪明，喜欢鼓捣，闲了会把家里的钟表，小喇叭，收音机拆卸成一堆零件，在父母的一顿教训后会绞尽脑汁地把它完美复原；上了初中，你更加努力，每天晚上熬夜学习，每天早上在上学的路上还不忘背英语单词，初三那年，你们学校只有三个学生被市师范学校录取，你的中考成绩是第一名；即使到了师范，你还是保持着勤谨的学习态度，毕业后你回到家乡任教，无论语文数学这些主科，还是音乐美术这些副科你样样拿得起放得下，始终在学校挑着重担……
　　有了女儿之后，我们终于结束了两地分居的日子，有了一个稳定的家。你的收入有限，我也没有正式的工作，我们的生活很清贫，但很温馨，很快乐，这样的生活正是我想要的——不求富与贵，但求一人心。
　　我们是典型的中国传统家庭，你主外我主内，为了省钱，更为了吃的安心，你种了几块小菜地，你利用课余时间辛勤地耕种着，从小跟你父亲学的种地技能在这儿有了用武之地。你种的菜在家属院是数一数二的，被邻居们戏成为“队长”；我养了几只鸡，料理着家里的大小琐事，洗衣做饭，这些事你从来是不屑于做的，你说这不是你的“势力范围”。我们经常为了某件小事吵得脸红脖子粗，可一转眼，你就会想办法把我逗笑，“天上下雨地下流，两口子吵架不记仇”这是你跟我和好时常说的口头禅。
　　小时候的“鼓捣”成年后也被你发挥到极致，你爱好钻研，学校有了电脑之后，你是第一个通晓并会熟练使用的；家里的洗衣机电扇等电器或者照明线路出了故障，只要是小毛病，你三下两下就能收拾好；你喜欢书法，一开始村里的老百姓请你写春联，喜联，挽联，后来你又摸索着学会了往棺材上写“材头”，村里有了白事，大部分都来请你写材头，你二话不说，随叫随到，在村里落下了极好的人缘。
　　但你不是完人，你有个最大的缺点就是脾气不好，性格暴躁，一件小事往往会让你怒火万丈，情绪失控，特别是在两个孩子的教育上，我们有明显的分歧，让家里不时“硝烟四起”，纷争过后，精疲力竭的我们两败俱伤，甚至有多少次，我对我们的婚姻产生了厌倦，想从这个围城里跑出去，一个人跑到深山老林里去静一静，不再面对这么多烦扰是非。
　　没想到，短短三个月，你和婆婆就相继离去，我们的家庭也彻底破碎。我有时在想，是不是婆婆在那个世界感到孤单，就采取这样一种方式让你去陪伴她？可是，我呢？我的后半生谁来陪伴？我不敢想未来，孤独，寂寞，凄凉，病痛……这些都会纠缠于我的余生，甚至会让我生不如死……
　　可是，再难的日子也得继续，为了我们的孩子，这是你在另外一个世界不舍的牵挂，也是留给我活下去的动力，更是我的希望。
　　在过去的几年里，看着身边好几个正值壮年的人不幸离世，让我感受到了生命的无常，而春节前后爆发的这场疫情，更让我感受到了生命的珍贵。“时代的一粒灰，压在一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在大自然面前，我们人类显得是那么渺小，那么无助，世界有太多未知的险恶因素，好好的活着，在以前我们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现在看起来也是一种奢望。没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我们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国度，有那么多的逆行者在为我们负重前行。
　　一个人的离去改变不了什么，本来这个世界就是在不停地新陈代谢，优胜劣淘，即使你再优秀，没有了你，很快就会有人代替你的那份工作，你就会慢慢淡出人们的记忆，直至被这个世界完全忘记。所以，我们要珍惜自己，因为每个人都不能被复制，你所经历的人生之路都是不能返程的单程旅程。
　　亲爱的，这是我给你写的最后一篇文字，作为你离世三周年的祭文。
　　窗外，阳光正好，春风不燥，黄色的迎春花绽满枝条，粉色的杏花业已含苞待放，再寒冷的冬天也挡不住春天的脚步，各地的疫情防控也捷报频传，解封出门也是指日可待！
　　从来没有哪个时刻，人们对自由和生与死的关注如此之迫切，就像电影《流浪地球里面》的一段台词：
　　“起初，
　　没有人在意这一场灾难，
　　这不过是一场山火，
　　一次旱灾，
　　一个物种的灭绝，
　　一座城市的消失，
　　直到这场灾难和每个人息息相关。”
　　这个春季，三千多个生命的离去让我们懂得了很多，但愿通过这场疫情，我们都能珍惜生命，珍惜健康，感恩所有奉献者的牺牲和付出，敬畏大自然，与各种动物和谐相处，保护我们赖以生存的地球……
　　愿我们的世界一切安好，也祝愿你在另一个世界一切安好！

作者简介
杨柳青青，真名：杨爱红，1968年出生，河南鹤壁市人，现为某中学代课老师。自幼爱好文学音乐，高中毕业后开始练笔习作。2005年第一次在报刊上发表文章，此后几年间有数十篇文章见报。2010年接触网络，开始在空间发表文字。我的创作主旨：发掘人性真善美，抨击社会假恶丑，为社会草根代言发声。愿和湘韵所有志同道合的文友互相学习，诚挚交流，共同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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