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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约着看一场正月十五的社火，少年在大雪中步行十几里，披一身风雪，轻轻扣响了女孩家门环。
社火文/崔海昀
女孩住在乡下的老屋里，有一个大大的院子，一条铺满石子的路，通向大门。雪花无声地落在院子里，覆盖了树木、小路，白茫茫一片。扣门声就在一片寂静中传来，一声、两声，坚定而执着。
女孩的母亲在院子里扫雪，听见叩门声，她打开院门，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门口站着一身风雪的少年。
屋子里炭火正旺，暖融融的。在暖和中酣睡的女孩，早已忘记了原有的约定。睡梦中，她看到了如海的雪原，看到了银装素裹的山峦，听到了雪中的追逐和笑声。就在此刻，隐约传来了扣门声，天籁般遥远、清越。
这世上，真有人为她一诺成行，踏雪而来！
慌乱中起了床，房门已被推开。抬起头，遇上了那道含笑而略带责备的目光。一时懵懂，面有赧色，像做错事的孩子。大雪纷纷里，已是无路可逃。少年牵起女孩的手，去看社火，奔向集市上热闹的人流。
高跷、抬阁、跑旱船等，令他们目不暇接。最绝的是“狮子上板凳”——层层叠叠的板凳摞起来，一位舞狮人拿着绣球，逗引着两只活泼可爱、摇头晃脑的狮子向“塔顶”攀去。腾挪跳跃间，尽显惊、险、奇、绝，是社火上的保留节目。他们陶醉在热闹的人流中，流连忘返。从小到大，社火是他们家乡最隆重的生活仪式，寄托着对风调雨顺的期盼，是乡亲们一年到头最大的欢乐。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远处的焰火已腾空而起，映红了半边天。白茫茫的雪地上，他们仰头看着，禁不住感叹：“真美啊！”
感谢那场雪，留下了爱情的动人瞬间，留下了青春岁月里最美的一句话。村头的榆树下，他们依依惜别。一条烟红色的围巾，轻轻围在少年的脖子上，为他抵御一路的风寒。
日子清贫。但他们总能乐呵呵地在一起，体味叮咚书案数余钱的乐趣，每一个平凡的日子，因为他们变得盎然生趣。每年正月里，他们还是牵着手去看社火，让欢快的鼓声，点亮他们心中对生活的热爱和憧憬。
不知是第几个年头了。
步入中年的女孩早已不看社火。
她已收起了曾经的欢乐，静心度日。川流不息的岁月里，她习惯了没人等待和陪伴的日子，习惯了在加班的日子里，独自驱车走过寂静的夜，走过无人的街。
偶尔，社火欢快的鼓点，会从某个遥远的地方传来，成为她心头不能触碰的疼。腾空的烟火，也会璀璨她的世界，成为一个生命对另一个生命的生死慰藉。
又下雪了。
年年岁岁，社火依然在远处喧闹，成为生活欢快的仪式。
正月的花灯下，她在等当年那个雪中跋涉的少年。
他还会披一身风雪，为她踏雪而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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