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年的记忆
作者:云静水闲
◆◆小时候,拜年是件很开心的事,也是件很庄重的事。
年三十晚上,父亲就会再三叮嘱:“明天是大年初一,要有规矩。记住,一定要讲好话,不能讲痞话。见到别人,要说新年好,给您老人家拜年。“父亲的话,让我对拜年多了一分神圣的感觉,也让我获益匪浅,直到现在,我的言谈举止还会受到这些话的约束。
拜年是有讲究的。最开始是给奶奶拜年。奶奶就住在隔壁,我和弟弟随着父亲来到奶奶房里。奶奶一脸高兴,颠着一双小脚,忙着倒茶。父亲说:“妈,小孩子的茶就别倒了。”奶奶说:“新年新俗,不喝茶怎么行!”我接过奶奶手里的茶,学着父亲的样子喝一口,放到桌子上,然后把一双小手掌合起来,一个劲地冲奶奶上下摆动,嘴里说:“给奶奶拜年,给奶奶拜年!”弟弟也赶紧学我的样子。奶奶脸儿笑成了一朵花,嘴里说:“好,好,乖孙子!来,奶奶给你个大红包,大吉大利!”奶奶说完,笑呵呵地从枕头底下变戏法似地拿出两个红包。我接过红包,迫不及待地打开,里面有五角钱,刚想欢呼,父亲投来一个眼神,我马上乖乖地把五角钱递给父亲。父亲满意地笑了:“我给你存着,以后上学了做学费。”
给奶奶拜了年,接着就是伯父。去伯父家拜年,照例是要喝酒的。伯父家的八仙桌上早摆好了几个瓷碟子,碟子里装的无非是瓜子、花生、炒猪肝、炒猪皮、炒干鱼崽。伯父在每个人面前摆一个瓷碗,倒进热腾腾的糯米甜酒。父亲说:“小孩子,就不要喝酒了。”伯父说:“大年初一,就别那么多讲究,这糯米酒又不醉人。”伯父发了话,我就照他们的样子,喝一口甜酒夹一下菜。弟弟倒是吃得痛快,不停筷地向那碟炒猪肝下手。眼见那碟猪肝快没了,父亲假装咳嗽了一声。弟弟一惊,忙放下筷子,低头喝酒,可能有点慌乱,酒碗“啪”的一声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父样脸上一会红一会白,作声不得。伯母赶紧说:“好事,好事,碎碎(岁岁)平安!碎碎平安!”
喝过酒,伯母就会拿一碟瓜子往我衣袋里倒,我不要,伯母说:“今天是初一,怎能让你们空着手?这是财,你收了财,今年一定有好运气!”
从伯父家出来,就开始给村里人拜年,伯父带着堂哥堂弟也加入了我们的行列。这时,村里拜年进入了高潮。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络绎不绝。碰了面,大家握握手,或拱拱手,互道“新年好”、“恭喜发财”、“过热闹年”。也有人说些俏皮话,比如:刘老二,刚刚去你家拜年,你不在家,我就(把拜年)挂你门上了。“
那热闹劲儿,那喜庆劲儿,让年味浓得像奶奶房里的那罐蜂蜜。亲切的问候,良好的祝福,如春风拂面,让人的身体和心里都暖暖的。
在村里拜一圈年,我身上所有的口袋就都塞满了。什么瓜子、花生、红薯干、糖果、糍粑,应有尽有。我最喜欢的是用花花绿绿的纸包着的糖果,这东西只有在食品站上班的华明叔家里有,他一次就给好几颗。这些糖果我舍不得吃,剥一颗放嘴里,要含上半天。我最不喜欢的是糍粑,这东西是六婶给的。六婶是个寡妇,家里没啥好吃的,拿一大堆糍粑硬要给我。我不要,说口袋装不了,她就拿个破塑料袋给我装着。
那时,乡下人的生活并不富裕,但人们把拜年看得很重,把它当成不可缺少的礼节。亲朋好友,会登门拜年;就算不认识的人,在路上碰了面也会友善地说声“新年好”。拜年的时间也很长,我们乡下有句俗话:初一崽,初二郎,初三初四拜姑娘。也就是说,拜年从初一开始,要延续到初五、初六,有些亲戚多的,初十还在拜年。这些只是亲朋间的走动,真正的年味,要延续到正月底。月底的时候,还能听到有人说“给你拜个晚年”。
其实,拜年是一种传统,一种文化,也是一种淳朴的感情。它活跃了气氛,也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记得有一年,我随父亲拜年,快到村口的伟民家时,父亲不走了。伟民和我父亲骂过架,整整一年都没说话。当时,我只顾往前走,伟民眼尖,看到了我,忙端着一碟瓜子迎了出来:“哎呀,云伢子真懂事,太客气了,太客气!“我回头往身后望,这才发现父亲没跟来。伟民顺着我的眼光望向远处的父亲,笑着喊:”新年好,恭喜发财!“父亲赶紧接口:“新年好!给你拜年!”
一句简短的问候,一句拜年,父亲和伟民就把一年多的过节化解了。
小时候,拜年的情景年复一年地重复着,给我们带来了快乐,也给我们带来了人生的温暖。
长大后,父亲再也不能带着我去拜年,我就学着父亲的样子,带着弟弟挨家挨户去拜年。拜年的礼节没变,但我们却再也不要瓜子、花生,每一户,只收下一支烟。那个时候,大家平时吸烟不讲究,但过年时,总要准备几包好烟。拜完年,我的口袋里就装满了不同牌子的香烟。看着这一大堆烟,就如同看到一颗颗真诚的心。
又过了几年,我有了孩子,于是我又带着孩子去拜年。这个时候,我不要瓜子,也不要烟。而孩子,往往能得一个红包,红包里的钱,少则几十,多则数百。
现在,人们只顾忙着挣钱,城里人步履匆匆,乡下人也奔波在不同的城市。乡下成了空巢,城里成了“职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非常简单。过年,只不过是亲朋聚几次餐、打几天牌。至于拜年,就成了一种形式。打个电话,发条短信,就算是拜年了。这样拜年,是省事多了。只是,这样拜年,总让人觉得少了一点什么。
不由想起一首古诗:不求见面惟通谒,名纸朝来满敝庐。我亦随人投数纸,世情嫌简不嫌虚。
岁月渐行渐远,年味越来越淡,再也看不到往昔拜年的热闹景象。只是,那些美好、温馨的记忆,已经深藏在心底,再也挥之不去。
真不知道,多少年以后,我们孩子的字典里还有没有“拜年”这两个字。
【编者按】古老的习俗是一代代相传,让我们这个礼仪之邦的子民感触文化熏陶。新年里的规矩很多,是老人们循序着传统,教育后人如何知礼数,行礼节的条条框框。尚不富裕的年代,大家依然用真诚例行着拜年的仪式,大人带着小孩从亲到邻,走街串户成群结队进行着。孩子高兴是有压岁钱的收入,瓜子糖果零食的诱惑,热闹新鲜的喜庆事。最重要的是拜年有化解矛盾的功能,一句吉祥话消除了两个人的隔阂。这个拜年贯穿着一个正月,开始的拜早年结束时还有一个拜晚年。问候给人温暖,祝福给人欢喜。随着社会的发展,忙碌充满了生活的空间,让拜年变成网络上的飞传,其中的情感有些淡薄了。春节临近,让我们重温拜年的习俗!倾情推荐!【编辑:白云依静】【湘韵精品推荐170118第5640号】
作者简介云静水闲(湘韵文学网总编)
申云贵。笔名:云静水闲,蓝梦。湖南邵阳人。俗人一个,胸无大志,碌碌无为,却偏偏从小喜欢文字,随岁月成长,痴心不改。小时候曾有小文发表于杂志,欣喜若狂。近几年也偶有文字见于期刊,也在几家文学网站获过几次小奖。心知文海浩瀚,我只不过是沧海一粟。兴叹之余,也荣辱不惊。常怀一颗谦卑的心,真诚待人,向老师们学习,学习,再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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